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斗，张浅抹了抹脸上的泥，手中出现血魂刀。他没有胜算，就是血魂刀也不行。在他伤到剑齿虎的同时，他会被虎爪拍碎，随后被吞噬。

他在何瑶的搀扶下起身，靠在一颗古木上，眼神戒备，灵力运转到极致。

剑齿虎首先按捺不住，它咆哮，发出震耳的虎啸，何瑶捂着耳朵，手缝里有丝丝鲜血渗出，张浅也不好受，这是虎族的天赋神通——虎啸山林。

张浅的体内气血翻涌，嘴边溢血。张浅扔出许多张符篆，电光火石间，符篆激发的力量打在妖兽身上，只留下一滩滩冒着黑烟的痕迹，丝毫没有作用。

剑齿虎开始奔跑，对方并不能伤到它，它的速度很快，相比同阶修士都要快，双方不过十多丈，它几乎一瞬就到了跟前，盆大的虎爪拍下，张浅翻身躲避，身后的古树直接拍断，山石崩裂，木屑乱飞。

几道风刃朝着虎爪切割而去，原本削铁如泥的风刃碰到虎爪只是掉了些许毛发，张浅心中毫不意外。

接着，另一只虎爪朝着他抓来，双爪齐下，有合击之势，何瑶在不远处一声惊呼，撇过头去，不忍再看。

张浅掏出锯齿虎的牙齿，他将虎齿放在地上，短短两息时间，虎爪便落下。

一声嘶吼传遍山间，剑齿虎的虎掌被同族的牙贯穿，它看着汩汩冒血的爪子，眼神更凶狠，而锯齿虎的牙齿还卡在虎掌内。

而张浅挡住了从天而降的一击，却无法挡住沿地袭来的一击，他被击飞数丈，嘴里的鲜血哇的一下吐了许多，他倒在地上，用手支撑身体，灵甲术在这击中直接被破。

掏出药瓶一口吞下数滴，气血灵力恢复一大半，张浅并未察觉，体内血液内游离着丝丝紫色，随着吞服药液越多，这丝紫色也更加明显。

他脸上露出了未曾出现的杀戮之意，那是在横断山脉中磨砺的战斗意志，他从来没有猎杀过七阶妖兽，最多也只有九阶，可今天，他想试试。

剑齿虎再度攻来，它声势浩大，身躯将周边的古树全都撞倒，张浅拿着血魂刀堪堪抵挡，每次他被击飞，每每身体遭受重击，他都能依靠药液来提一口气，而他手里的血魂刀也会在剑齿虎身上留下伤口。

“呼呼呼。”张浅嘴里传来粗重的喘息，周围的空气里都漫着血腥味，好消息是血魂刀起作用了，他瞧见血魂刀在不停的吸收周围的血液，有剑齿虎的，也有他自己的。

剑齿虎虽然强大，可周围的古树阻止了它发挥，倒地的古树和碎石为眼前的人族提供了绝佳的庇护场所，他每每攻击都不能全力攻击到那人族。

身为妖兽的耐心被消磨，它仰天长啸，虎躯上方出现了一头雪白的猛虎，那是妖兽的血脉传承之法——祖血降临。祖血降临视祖血浓度分强弱，也分妖兽阶位来区分。

很显然，这头剑齿虎拥有祖血降临，可血脉浓度太稀薄，只能维持数息，就是这样，它认为能将眼前的人族击杀。

虚影在空中朝着张浅看了一眼，那眼神中是智慧的神色，妖兽也是有智慧的，妖族之所以能够繁衍如此之久，便是由妖修一脉学习人族，妖兽一脉传承祖法。

虚影金色的兽眸中满是不屑，随即钻入剑齿虎体内，剑齿虎体内的血气本来下降的很快，由于祖血降临，导致血气重回巅峰，甚至有着朝六阶晋升的迹象。

这便是妖兽一脉虽然智慧不及妖修，却能与人族周旋的根本，血脉之力。

张浅神色不变，他感觉到血魂刀吸血的速度也是变快，又吞服一滴药液，他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最后一击。

剑齿虎得到祖血增强后，它满是腥臭的虎口居然露出一丝弧度，像是嘲笑张浅。它抬起虎掌，将卡在掌内的牙齿拔出，吐向一颗古树。

锯齿虎的牙齿钉在树上，发出一阵鸣颤。

张浅回头，不见何瑶踪影，心想应该是走了，张浅心中愈发平静，专心等待剑齿虎的进攻。

剑齿虎张嘴长啸，又是虎啸山林，张浅这次没那么幸运了，强大的声浪席卷周围，他直直的被声浪掀飞数丈，倒在地上咳血。他的体内脏器破损，被声波震碎，生命也将到尽头。

“到头来，什么都没有改变。”看着剑齿虎在逼近，我摸了摸血魂刀，血魂刀在半路上不知被吹到哪里。

身体与精神的巨大消耗让我眼皮沉重，就想这样睡过去，眼光一撇，却见何瑶偷偷摸摸的在附近寻找什么。

不过，我也管不着了，只希望在剑齿虎吃我的时候她能逃走。

剑齿虎已经靠了过来，虎口边的热气都能感觉到，我缓缓闭上眼睛，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，最多的当然是青云观。

“便宜师父，你别喝酒了！有施主来上香了！”

“无妨无妨！等为师再喝一口！”

“...”

“臭小子！起床了！赶紧给我擦祖师像去！慢了祖师让我抽你屁股。”

“等等！我起来，马上起来！”

嘴边露出一丝笑意，真好啊，如果师父没走，就这样在青云观度过一辈子。

温热的口气传遍全身，我能感觉到自己被剑齿虎吞进嘴里了。黑暗蔓延过来，我嘴里带着笑沉沉睡去。

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，光明又浮现，我跌落在地上睁眼，却见何瑶面带死意，双手拿着血魂刀站在剑齿虎腹部，而血魂刀已经没入剑齿虎体内。

血液的快速流失让剑齿虎惊恐，它用力的一掌拍飞何瑶，身躯不断晃动，想要将腹部那小玩意给弄下来。

何瑶如断线风筝般在空中旋转，最后掉落在地上，可以看到，她的一半身体都被这一击打碎，化为漫天血雾。

张浅眼中浮现出无名业火，体内，一股憎恶世间一切的杀意覆盖他的意识。丹田处，一丝丝紫色血液汇聚一起，形成一滴无比璀璨的紫金之血。

他的眼眸从黑色变为紫色，紫金之血提供了无穷无尽的灵力。瞳孔里紫气蔓延，如一朵盛开在深渊中的罗兰花。

张浅不知哪里来的力量，如同虚空中有人帮扶了他一把，他居然站了起来。

“妖孽，你该死！”我嘴里发出不似人的声音，像苏醒的妖魔。

瞳孔里的紫色完全覆盖，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灵力让我实力大涨。

全身有无穷力量，修为更是直接蹭蹭往上涨，十三层、十四层...凝血、淬骨...直到四象。灵力暴涨的我挥手，钉在树上的虎齿被我唤来。

在我的杀意之下，虎齿直击剑齿虎的脑门，那可是虎族最坚硬的地方。虎齿与虎头碰撞，接触的地方爆发出大片火星。

我想着这还不够，飞身跃起，一拳砸在虎齿上，在这个距离，我能清楚的看到剑齿虎的眼睛，此时它因血魂刀变得很虚弱，可眼中的凶恶丝毫没有减弱。

我咧嘴一笑，眼中业火大盛。

一拳接一拳，帮助虎齿破开虎头。最终虎齿碎裂，剑齿虎张嘴就要将我咬碎，我躲开攻击，站在地上，嘴角的笑意更浓。

剑齿虎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，它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，眼前的人类让它发出血脉里的恐惧。

再度飞身与虎头齐平，这一次，我选择直接用拳头解决，一拳，剑齿虎被我击退，它眼神中出现恐惧；第二拳，虎头发生碎裂的声音，它转身想要逃跑，被我一拳锤翻在地悲鸣。

我看着地上呜咽的妖兽，眼中只有业火流转，要将它吞噬。

“把她还回来！”一拳砸下！地面被锤击生生下陷。

砰砰砰的声音传遍深山，剑齿虎也从威风凛凛变得哀嚎，最后没了声音。

等到一切平息，我来到何瑶的身边，此时她还有些许生机，我想要给她续命，却发现所有的药液都用完了。只找到一些丹药，不要命的撒在她身上，可效果很差。

她满是血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，身躯上满是鲜血，气若游离的声音传来。

我赶忙俯身想要听清。

“果然，我...我的...英雄...就是...如此。”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，我沉默。

“好好...好...活下去。”最后的声音传到我耳边，天边传来拂晓的光明。只是她再也没等到明天的太阳。

眼中的紫色褪去，我发现阿瑶仅剩一只的手里抓着什么。

将她手轻轻掰开，里面赫然是三枚染血铜钱，我看着那三枚铜钱呆滞，眼中的业火消散，暴涨的修为消失，一切仿佛不存在。

长夜终有时，佳人绝无期。

三天后，张浅从床上惊醒，发现房间中空无一人，全身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，他一看，身上被白色纱布缠了个遍。

“这是哪？”张浅虚弱的提问，可惜没有人回应，手里有些冰凉，他抬手，却是三枚染血的破烂铜钱。

张浅的目光移开，心思飘忽。

门外，一阵脚步声传来，茯苓焦急的赶来，她双眼无神，疲态尽显，却还是对着张浅笑道：“你醒了？来，把这药喝了。”

手中出现一碗熬制的汤药，茯苓将碗递到张浅嘴边。

张浅沉默，头扭过去，不再看向茯苓。

茯苓喂药的手停在半空，她整理下头发道：“那天晚上有人汇报阿瑶的命牌破碎，我赶忙让人寻找，最后根据村民的说法找到你们。”

“你命好，不知用什么方法干掉了七阶妖兽，城里现在都是你的传闻，你成大英雄了，毕竟我都不能独自击杀七阶妖兽。”

“你命好”三字让张浅皱眉，他还是不言。

茯苓自顾自说道：“都处理收好了，她也是。”她的眼神中出现一丝悲伤，随即被压下去，表情有些不自然，声音也是带着沉闷。

张浅猛回头，茯苓头一次见到少年的那种眼神，黑色的眼眸中是不可见的深渊，深渊中缓缓升起无名火焰。

似就像一头受伤的猛兽在示威，眼中是她都能看到的杀意。茯苓有一瞬间觉得张浅会暴起杀掉自己。

最终，少年眼中被悲戚填满，又像寻找族群的孤狼，独自舔舐伤口。

茯苓强装微笑，看向张浅道：“来，吃药，不要让她白死。”

张浅看着喂到嘴边的汤药，麻木张嘴。

一晃半月过去，张浅这才堪堪恢复，他尝试下床，却发现双腿能活动了，而且身体相比之前更灵活，更能如臂指使。

出了门抬头望天，娇艳的阳光此刻是如此的灼人，似是要将张浅焚尽。他抖了抖身子，狼狈回到房间里。

树下破烂的轮椅摆在那里，沾染的泥土诉说着曾经。

整整一个月张浅都没有走出小院，他每天都在房间内发呆。茯苓时常来看，也留的一声轻叹。

这天茯苓照常探望，却见张浅拿着回收的血魂刀抚摸，他眼神怪异，整个人蔓延死气。

茯苓黛眉微皱，挥手打掉血魂刀，她怒道:“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，原来和我叫板，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哪里去了？”

“得亏还有点用，不然早把你丢到山上喂野兽了。”

茯苓咬牙切齿，她最恨就是这种没有脊梁骨的修士。

张浅心思杂乱，只是从窗口向外看去，日光还是很刺眼。

他捡起血魂刀收进储物袋，换了身行头，越过茯苓身边。

两人擦肩而过，茯苓一言不发，她能做的都做了，至于张浅，她只有叹息。

穿梭在景云城的大街上，有路人在讨论横断山脉发生的事。

“一位少年修士，为救失足少女，越阶斩杀七阶虎妖！此乃我辈楷模啊！”

“冲冠一怒为红颜，当真是少年得志啊！”

纷乱的话语传来，让张浅心头一跳，他冷漠的看着那些众说纷纭的人，心中却丝毫怒气也生不起。

他来到一处酒馆，要了许多酒，喝水般喝了许多，从天明到天黑他一直都在。

整个人都散发酒气，他又来到赌石坊，买了些奇石，在某个阴暗角落独自开石，体内灵力运转，身体自行为他稀释酒气。

他开着开着，脑海里浮现阿瑶对他说的话。

那一瞬间，手里开到一半的石头落下，他抿了抿嘴唇，喃喃自语道:“好好活下去。”